2019年3月,能源巨頭埃克森美孚公司宣布該公司在美國二疊紀地區(Permian Basin)的石油開採成本將降低至每桶約15美元,這一水平僅在中東的大型油田才能看到,這也打破了頁岩油成本一定會高於傳統中東油田的迷思。

隨著2020油價的崩跌,能源巨頭紛紛調降資本支出,短期間內頁岩油田開發進程固然會受到影響而減緩,但長期而言,低油價將促進市場期待已久的產業整合。因此,從產業競爭格局的角度來思考,在投資選擇上,大型能源公司會是較佳的選擇,相關分析如下:

  • 資本支出削減幅度較小:根據今年第一季的企業法說,大油企的資本支出削減幅度約20%~30%,但是小的原油生產公司為了生存,削減資本支出的幅度大多高於50%,也就是說,大公司的產能刪減幅度將小於小公司,當原油需求隨著經濟逐步恢復正常時,大公司將更受益於油價與需求的回升。
  • 較佳的融資能力:大的油商,通常具有較佳的信用評等,這代表它們可以用比較低廉的成本在資本市場上面籌措長期資金,這代表它們在目前這樣的危急時刻比較不容易像小的油商一般面臨周轉不靈的窘境,較低的資金成本,也代表著現金流對於低油價有較高的耐受力,因此,當危機過後,大型油商可望擁有較佳的融資能力,可以重拾資本支出進行擴張。
  • 具規模效應的優勢:能源產業是資本密集產業,從土地的開發、鑽探、原油的運輸,都需要資本投入,石油業者的獲利能力以及投入資本報酬率,往往與業者的規模之間存在高度相關。目前以小而獨立油商為主的美國頁岩油產業,其平均內部報酬率(Internal Rate of Return)僅9%,遠低於全球平均的15%,而大型油商的規模優勢比較有能力進一步降低成本。
  • 優質整併機會: 2014年原油價格由百元高點暴跌後,產業被迫積極整合,2015~2018年產業集中度指數(HHI)提升將近一倍(見下圖紅框)。2020油價跌破20元關卡之後,便陸續傳出小型油商申請破產的消息。對於大型油商而言,這意味著以便宜的價錢收購相關資產,將有利進一步降低大型油商的成本。畢竟,重新開挖倒閉油企的封存油井,其花費的成本,將低於開挖新的油井。

回顧2014年,因為OPEC刻意增產打擊美國頁岩油公司,使得油價由100元崩跌至每桶30元(2014/6/13~2016/2/5),嚴重打擊能源公司的股價。該期間整體能源公司的股價平均下跌約約43%,但同期間四大龍頭能源公司平均股價僅下跌32%。而後當油價開始由低點止跌回穩時(2016/2/8~2018/9/30),整體能源公司的股價平均反彈48%,而四大龍頭能源公司股價反彈達63%,顯見原油崩盤時大能源公司的股價相對抗跌,並且在風暴過後,反而創造比較好的機會讓能源巨頭進一步創造競爭優勢。

一般來說,當大家不想買股票的時候,往往就是最適合買股票的良機,然而,這樣的逆勢操作是很困難的,首先,人天生就希望得到別人的認同與肯定,尤其是從事投資活動,但是歷史經驗一再告訴我們,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價格才是真正的便宜,如同撿便宜高手-約翰.坦伯頓所說的「人們最悲觀時,往往也是最佳買進時機」。後面我們以2008年金融風暴期間油價崩跌為例說明:

2008年的金融危機,全球經濟陷入衰退,當時油價由最高點140元下跌至39元,能源股ETF(XLE)股價也由最高點88元下跌至47元,但隨著油價在2008/12開始反彈,能源股ETF也開啟了長達五年的多頭走勢,合計上漲了近150%,還不加計每年配發的1~1.4元股息,以47元的來計算,配息率約當2.1%~3.2%。

當然,能源公司的油價能否重演歷史在股災之後出現反彈,關鍵在於原油價格,受到疫情的影響,觀光、航空、運輸用油的需求銳減,使得對供給需求缺口極為敏感的油價崩跌,加上近期儲油空間告急,5月份到期的WTI原油期貨合約甚至出現負油價,預計短期之內,在需求沒有明顯回復之前,原油價格仍將疲弱,連帶使得體質較差的中小型油商將陸續退出市場。

全球70億人口,在新冠肺炎疫情的爆發前,每日的石油消耗量約為1億桶,而各產油國加總的生產量也大約是1億桶,若無疫情攪局,原油的供給與需求大致維持著平衡的狀態。然而,各國因為疫情而發布的禁足令,使得原油的需求端,因為交通運輸的量能大減,在這段期間瞬間萎縮了2000~2500萬桶/日,但供給端卻仍持續不斷生產出多於需求量的原油。

也許大家會認為既然需求減少,這些產油的大咖只要關閉部份產能就好、供需就可以達到平衡,原油價格就不至於波動過大。但若真的這麼想,就完全錯估了原油生產的複雜狀況。

油井剛開始運作時,大量地底壓力釋放,所以新井的產量非常高。但產量下降的速度也很快,新油井開採大約一年之後,產量會維持一個穩定降幅。為了維持產量,油商必須不斷投入資本支出去開採新的油井,則就會面臨自己的市場被其他油商佔據的危機。

一個傳統的油井,是不能想關就關、想不抽油就不抽油,因為關閉油井是有很高風險的,可能引起管線及設備的鏽蝕,處理不當甚至會影響周遭油井的安全。若有減產的必要,為了降低損失,油商通常會選擇關閉產量較差的舊井,而非新井。

原油常用減產方式有堵塞現有油井、停止人工舉升、停止對舊油井第二次、第三次鑽探、或者直接停止鑽探新油井。各國單口井的產量差異非常懸殊,中國油井平均日產量僅約50桶,中東油井質量較佳,平均每日可達3000桶,有些由沙烏地、科威特等中東國家掌握的高品質油井,甚至可日產25000桶。

每口油井關閉後再重啟生產所費不貲。以頁岩油為例,關閉油井後要重啟生產的成本約500萬美元,這也是為什麼許多油商在負油價的狀況下也還是要繼續生產,因為關閉及重啟油井的費用實在太高。

此外,政治與環境因素也會影響減產難易度。在OPEC組織及主要產油國中,因為產油完全國營、或是淺海油井居多使減產相對容易,但也有一些狀況使得減產不切實際。比如伊拉克2017年負擔20萬桶的減產份額,但實際上因為許多石油公司為外國合資企業,若減產政府依合約須賠償損失,故減產難以實施。另一個例子,則是冬天俄羅斯的北極油田氣溫極低,須透過地底熱油流出維持機具溫度,一旦不繼續抽油,就會導致油井毀損,以致減產困難。

因此,短期而言,在經濟活動沒有回復正常之前,原油需求不易大幅提升,同時,在原油供給端進一步大幅減產困難的情況下,可以預期原油供給大於需求的狀況仍將持續下去,成為壓抑油價的的主要原因。

疫情使得原油需求約減少2000~2500萬桶/日,也就是說,即使供給端聯合減產,估計每日原油仍將供過於求約500萬~1000萬桶/日,但隨著經濟活動回復正常,原油的需求將得以回升,根據美國航空公司的預估,預計第四季運量回復至疫情爆發前的七成,若以此作為推估整體原油需求回升的參考,原油需求將由減少2000~2500萬桶/日的水準縮小至600~750萬桶/日的水準,而目前供過於求的情況也將逆轉為需求大於供給750~900萬桶/日的情況,這是一個高概率發生的情境。

更重要的是,除了沙烏地阿拉伯與俄羅斯之外的其他全球主要的產油國,每桶原油的成本落在30~50元之間,若將產油國的財政支出考慮進去,可以說沒有一個國家可以長期忍受40元以下的油價,這也是為什麼OPEC+與G20破天荒的快速達成減產協議,加上小型頁岩油商退出市場,估計原油供給每天減產約1500萬桶,畢竟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錢的生意沒人做,因此長期而言,市場的自我調節機制仍將使油價回復到成本線以上。

低迷的油價可以說是這次疫情帶來的特殊投資際遇,然而確切的反彈時間點並不是那麼容易掌握,因此如果要落實這一個想法,在投資工具的選擇上必須要非常小心,因為儲油空間有限並且短期擴展不易為重要的物理限制,因此需要實物交割的原油期貨或是以此為投資標的的ETF應該要盡量避免使用,這時候能源股,尤其是大型的能源股會是更好的選擇,這部分我們留待後續文章進行詳細說明